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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裴眠雪竟長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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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去尋街角的樹下白逢君,然後一同坐進一家火鍋館中。

當下並非飯點,樓上樓下的座位都空置,他們挑了最清凈的一間雅間坐進去,點了一口鴛鴦鍋。

一張八仙桌,三人各在一方。

鍋子和菜不多時便端上,這裏的鴛鴦鍋是太極鍋,一半紅湯一半清湯,店夥計還送來了一托盤佐料。

徒羨魚按照習慣,用蔥花香菜小米辣蒜蓉和香油給自己調了個料碟。白逢君不曾那般吃過,登時來了興趣,讓徒羨魚幫他調一個相同的。裴眠雪不曾動過碗筷,也沒向桌上的菜投去半瞥,似乎不打算吃。

白逢君是十二三歲的少年身量,胳膊短腿也短,拿到徒羨魚調好的料碟後,將椅子拉近桌子,伸長了手把鴨血下進還未燒開的冷鍋中。

師徒三人裏他對火鍋最積極,紅鍋燒開後,又迫不及待地將魚肉煮進去。

徒羨魚琢磨著事情,夾肉涮肉的動作有些緩慢。

而白逢君速度飛快地撈起一片毛肚,在沸騰的鍋爐裏放下擡起十數次,燙到毛肚稍微曲卷,便好了。

他把它丟進料碟中滾了一圈,撈起送入口中後滿意地讚了聲“好”,開始涮第二片毛肚。

等待的過程中,白逢君對徒羨魚道:“小徒弟,你是否有許多疑問”

徒羨魚立刻擡起頭。

“疑惑昭天印為什麽會被你找到。疑惑我為什麽會收你為徒。”白逢君笑瞇瞇說下去。

“沒錯。”徒羨魚望定他的眼睛應道。

好奇是一時,不好奇也是一時。先前沒問清楚,一是因為昭天印和白逢君接連“找上門”,她有些麻木了;二是因為裴眠雪給了她寒山派的信物,讓她成為寒山弟子,這事顯然更為要緊。

“你牛肉再不夾起來就老了。”白逢君撈起自己的毛肚的同時還不忘提醒徒羨魚。吃完後說起:“其實我也不清楚為什麽昭天印會被你找到。”

徒羨魚:“……”竟是如此回答。

徒羨魚把牛肉蘸上醬料塞進口中,在心中嘆了一聲。

“這牛肉切厚了……”白逢君也涮了一片牛肉,嘗過之後搖頭,神情顯得失望。

他的話回到了正題上:“這花間秘境是人為制造出的,那個人來歷成謎,至今眾說紛紜,故而花間秘境亦充滿了神秘。那位制造者故去後,秘境落進景國皇室手中,距今已有數百年了吧,但據我所知,景國皇室依然沒把它研究透。”

“那還讓年輕修行者進去比試”徒羨魚瞪大眼,心生後怕。那秘境中除了彈出失去戰鬥力之人的機制外,旁的沒有半點保護措施。

“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放你們這些虎頭虎腦的年輕人進去,說不定能誤打誤撞解開一些秘密。”白逢君道。

徒羨魚完全不能認同,一陣搖頭。

搖著搖著,她記起某件事,變得緊張:“昭天印現在在我這……”

“境靈給你了,你就收著。”白逢君道。

“境靈很大方,可景國皇室有那樣大方麽”徒羨魚剛得到昭天印時還挺高興,現在只覺得是個燙手山芋,而她對這山芋全然不了解。

“境靈沒告訴我昭天印具體有什麽用。”她語氣失落。

“或許它也不知道。”白逢君繼續燙毛肚,“連它都不知道,我們又去哪裏知道呢”

看來昭天印的答案只能她自己找尋了——如果時間允許的話。

想她來到這個世界數日,任務沒什麽頭緒,問題倒是一個接一個冒出。

別的執行者也是這樣麽徒羨魚暗嘆著往辣鍋裏倒入一碗黃喉。

裴眠雪坐在靠窗的位置,依然沒動面前的碗筷,也沒動過桌上的茶水,雨過天青色的衣擺沈靜垂墜,眼眸輕斂,仿佛是個漂亮到不行的擺件。

徒羨魚和白逢君都對這個漂亮擺件不感興趣,一前一後端走擺在他那一側的酥肉和蝦。

徒羨魚調了個蘸酥肉的辣椒幹碟,整理好情緒問白逢君:“那後一個問題呢師父你為什麽收我為徒”

“你的命運多出了一段,我對此很好奇。”白逢君說這話時,一雙眼直勾勾盯著徒羨魚新調的料碟,分明對這個更好奇一些。

而徒羨魚聽到他的話後手一抖,辣椒面撒到了桌上:“啊”

白逢君連忙擡了下筷子,隔空點出一道靈力,幫徒羨魚扶住料碟碗,並用安撫的語氣說道:“不用驚慌,你的趙鐵柱師兄和你同病相憐。他呢,命運缺失了一段。”

所以這才是你收徒的標準就這樣把大佬的秘密直接鎖出來真的好嗎徒羨魚心情起起落落,瞟了眼裴眠雪,見他神情並無太大變化,稍微安下心。

旋即又想到:這種神棍發言,聽著比“絕世功法入門就送”還不靠譜,難怪一開始不說出來。

“命運多一段或者少一段,有什麽影響嗎”徒羨魚向白逢君請教。她相信命運一說。她是一名執行者,穿越到各處執行任務,本質就是去改變別人的命運。

“該死的人死不了,不該死的人卻死了……唔,大概就是類似的影響吧。”白逢君思忖一番答道。

指的是沈驚枝本該死在今日,卻因她的到來沒有死嗎

不,徒羨魚眉頭一皺,覺得不止於此。

如果系統在,定會對徒羨魚說不必執著這些問題,執行者以任務至上。但現在它不在,而徒羨魚……徒羨魚並不執著這次的任務。

徒羨魚陷入沈思。

“哎徒弟,寒山路遠,你若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坐在對面的白逢君搖頭晃腦感慨起來。

“不不不,我沒有反悔的打算。”徒羨魚同樣搖起頭。她到底是個執行者,就算決定擺爛,也得讓自己爛在崗位上,否則影響不好。

旁側的裴眠雪擡了下眼,向後靠上椅背,覆掌劃過桌案,在空出的位置上擺出一套茶具,慢條斯理煮起茶來。

他手指瘦長,骨節分明,色澤如玉,一手攏袖一手捏起羊脂玉的茶碗,起落之間賞心悅目至極。徒羨魚的目光被吸引過去。裴眠雪察覺到她的目光,瞥她一眼,動作不變,不疾不徐地將茶碗倒扣到正燒水的壺蓋上預熱。

徒羨魚看了一會兒,將眼移開,重新註視著八仙桌正中汩汩沸騰的銅鍋。

“但是師父,我還有個問題,我沒有任何修行天賦,要如何修行呢”徒羨魚目光追逐了一會兒在紅湯裏翻浮的鴨血,擡起頭來問對面的人。

“一個人能否修行,在於經脈通與不通;在修行一道上能走多遠,在於通了幾分。你呢……讓為師仔細看看。”

白逢君擱下碗筷走到徒羨魚身旁,示意她伸出手,將手指搭上她腕脈。

一番探脈之後,白逢君唏噓說道:“果然,十分不通。”

徒羨魚:“……”

雖在意料之中,但徒羨魚仍是忍不住失望。

白逢君坐回他的位置上,再度感慨:“所以為師說,寒山路遠吶。”感慨完打清鍋裏夾出一個蝦,捏了個訣唰啦啦剝掉蝦殼。

徒羨魚覺察出他的話裏有深意,指的不僅僅是路途遙遠。

這時裴眠雪煮好了茶,澄澈的茶湯註入白玉茶碗中,端起輕抿一口,掀眼對徒羨魚道:“他的意思,是讓你走著去寒山。”

“走著去”徒羨魚腦中浮現出這個世界的地圖,驚呼起來,“那我得走上三個月吧!”

裴眠雪糾正她:“以你的體力,起碼半年。”

徒羨魚難言地蹙起眉。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小徒你體質太虛,多走有益。”白逢君說著,甚是自然地從裴眠雪那套茶具中翻起兩個茶碗,給自己和徒羨魚分別倒上一碗。

“不能到了寒山再走我可以每天跑步。”徒羨魚掙紮問道。

白逢君微微一笑:“終歸是要走的。”

徒羨魚苦悶地喝了一口茶。

裴眠雪煮的是普洱茶,滋味香醇,回味甘甜,比店裏上的茶水好太多。徒羨魚一口喝完一碗,眉頭稍微舒展,然後給碗續滿。

這一頓火鍋吃了足有一個時辰,吃完之後,裴眠雪甚是嫌棄地捏了個法訣,清除掉自己和其餘兩人身上厚重的油煙味。

外面的天色暗下來,但沿街錯落的樓宇前掛起燈盞,將夜色照得絢爛。

流雪如絮。

火鍋館附近有一書軒,鋪面甚廣,各類書籍都有。白逢君以飯後消食為由逛進去,徒羨魚也想給自己的話本庫存做個更新,跟在他身後。

景國不禁小報,花邊新聞、八卦趣談一類又是最為百姓喜聞樂道的,故而消遣娛樂的期刊出得五花八門。

徒羨魚一進書軒,就見迎面書架上擺著什麽《江湖名人傳》《花前月下傳》《荷塘風月集》,看了一圈,發現其中還有一本名為《歲熄君二三事》的薄冊。

徒羨魚對八卦感興趣,但這位歲熄君就……

她將《江湖名人傳》和《花前月下傳》分別拿下來翻了兩眼,沒表露出對《歲熄君二三事》的丁點兒興趣。

白逢君歪過腦袋,瞅了兩眼走在後面的裴眠雪,指著那本《歲熄君二三事》對徒羨魚說道:“徒弟,你不是向往寒山派這本講寒山派歲熄劍尊裴眠雪的書為何不挑上難道你對裴眠雪不好奇”

徒羨魚回答果斷:“不好奇。”

她聽系統說過,那些好奇打探了裴眠雪,憑著對他的了解去接近他的執行者,都被一劍弄死了。

那個人極敏銳,所以任務局才會將裴眠雪的資料設定為最高保密級別。

白逢君又轉頭瞅了瞅裴眠雪,道:“到了寒山派,你們是有可能遇上的。”

“遇上了也不如會如何吧”遇上了也不一定能完成任務,徒羨魚小聲道,把《花前月下傳》放進臂彎的書簍裏。

“了解一下也無妨,就當看個樂子。”白逢君笑說著,取下一冊《歲熄君二三事》放到徒羨魚的書簍裏,再一擡手臂,指向其餘書架,“你再挑一些,為師給你付錢。”

“謝謝師父。”徒羨魚恭敬不如從命,視線掃過書簍,彎起眼道謝。

徒羨魚挑了好些話本。

結過賬後,白逢君就著書軒中的燈火翻開那本《歲熄君二三事》。

扉頁上畫著歲熄君的畫像,白逢君低頭一看,肩膀一抽一抽笑起來:“哈哈哈這位歲熄君長得好怪!”

徒羨魚趕忙將腦袋湊過去,看得一楞:“裴眠雪竟長這樣”

這幅畫像用色很大膽,歲熄君長著一張紅得發黑的國字臉,眼睛圓得像銅錢,粗眉厚唇,兇神惡煞,哪兒哪兒都是特點。

“不是說他長得挺好的嗎”徒羨魚問。

“說不定那些傳言被美化過,他本人就是這幅模樣。”白逢君翻到下一頁,高聲念出標題:“震驚!寒山劍派歲熄君之名竟有如此妙用!”

講的是村野婦人以歲熄君三字恫嚇催促母豬下崽之事,文字詼諧,還有配圖。

白逢君掃了幾眼將書塞進徒羨魚手中,捧腹大笑:“這是他仇家出的書吧!”

“裴眠雪的名字這麽神奇”徒羨魚拿起書細看,看完也哈哈笑出聲。

書軒裏回蕩著兩人的笑聲,裴眠雪輕瞥他們一眼,轉身走進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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